安桉

《执》 08

操场上聚集着上万人的新生，他们在此伫立准备，等待最终的检阅。

他们站了很久，又彩排了一段时间，但是要检阅他们的领导还没到齐，他们只能继续等待。

立正久了，大家的小腿都有些酸痛，教官不忍，就让他们盘坐在地下。

五个人静静地和教官坐成一排，不约而同地拿军帽扇风。尽管军训时间短，大家的身上仍是或深或浅地留下了军训的痕迹。就连自以为不会再黑的特查拉，也因为身上的肤色不再均匀而沮丧了好几天。

“哼，你们这些蝼蚁，自然是会晒黑的。”洛基椅在操场的栏杆上，军帽盖住了脸闭眼小憩，听着周围人抱怨肤色。两周下去了，他的肌肤仍是白润晶莹，反而因锻炼而变得更加精致，晨光照射下来，他白皙的脖子近乎透明。

“但是吾友史蒂夫就没怎么晒黑。”索尔搭腔，却被洛基从帽子下露出眼睛狠狠瞪了一下。

史蒂夫的肌肤因暴晒变得红润，但红润褪去后，那包裹住层层肌肉的皮肤如水，光洁又通透。

靠在史蒂夫身上的巴基以极快的速度闪动手中的军帽，但那一点人造风不足以减轻半分的酷热，他汗涔涔的，连迷彩服里面的汗衫都湿了大半。

“我订了票。”史蒂夫用手拭去他额角的汗滴，他想不出什么别的方式，只好也扇动着自己的军帽，其实他身上的汗不比巴基少。

“嗯。”想回布鲁克林的想法也是遇到史蒂夫之后才有的，自己随口一问，没想到他竟准备万全，“我从没有回去过。”他的语气里尽是说不出的悲凉，话语间透露的悲凉似乎悠悠地存在了很久，蔓延至今。

在班纳博士为他写下“布鲁克林”这串地名的时候，那种感觉事实上有些陌生，甚至是恐惧。那里不仅藏着他十几年的过去，却也是血腥残暴的开始。那里赋予了他一切又夺走了他的一切，怎能不令人畏惧？

在那里，他的过去被一分为二，一部分掌握在史蒂夫手里，另一部分，则掌握在那个神秘组织——九头蛇的手里。

想到这里，他微微瑟缩着，又往史蒂夫怀里蹭了蹭。尽管被班纳博士发现的时候早已伤痕累累，后来又接受了治疗，但那两年多的事情，却从不曾消失过。

那些火红的鲜血、狰狞的尸体，多次在梦里萦绕着他，像是要把他吞灭，把他也变成那样的尸骨。

那是仇恨，对自己罪恶的仇恨，和无法被救赎的悔恨。

长久以来的梦魇中可怖的笑脸，与不堪回首劣迹斑斑的过去，他不曾对谁提起，哪怕是洛基。他害怕失去，他拥有的本就不多，他不能再失去了。

但史蒂夫身上温暖的光时常抚慰着他，不知不觉中将他拉出黑暗，再次站在阳光下。是他身上的温暖给了巴基一种可称之为“安全感”的东西，巴基暗自下了决心，他要告诉史蒂夫真相。

尽管身上的汗水似在泉眼里流出那般经久不绝，史蒂夫在意的确实身边人的神色。他看到了不安，与恐惧。不顾靠在一起的黏湿，他又把巴基搂的紧了些，并亲了亲他的额头，说：“什么都不要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因为国交学院的人数不多，因此一周一节的体育课是整个学院的学生一起上课。他们军训结束前就选好了各自的课程，于周五上午在体育场集合，再分散到不同区域学习不同课程。

巴基选择了格斗，因此史蒂夫的课程可是格斗。本学期选择格斗的还有特查拉、山姆和娜塔莎。听娜塔莎说山姆原本想选择滑翔伞，但由于滑翔伞必须去离学校有段距离的历山授课且上学期有同学受伤之后课程就取消了，不得已，山姆就选择了格斗。

格斗老师拿着名单点完名之后，先让他们热身跑。但这群家伙就跟比赛似的，一个跑的比一个快，只有娜塔莎悠悠然对这些并不在意，但她记下了山姆是跑的最慢的那个。

“你这身体是属于正常人的吗？”山姆手扶膝盖弓着身，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不可置信地看着速度比自己快一倍的史蒂夫，“之前别说没有人跑步比我快，就算有，也不可能快这么多。”

他看到史蒂夫的眉头微微皱了下，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而后史蒂夫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却不作答。

网球场上，洛基反手挥动球拍，把索尔打过来的球还击回去。这才是第一节体育课，老师教的不过是握拍和简单的拍球。但对于洛基和索尔来说，网球是他们最为熟悉的运动之一，因此老师让同学们练习拍球的时候，这两人已经开始对打了。

洛基得意地看着嫩绿色的网球在空中划出完美弧线，就像一颗草团，向着索尔那边砸了过去。这个草团落地后又弹起，被金发男人用球拍一记狠抽，又向洛基砸了过来。他的神情无明显变化，淡淡的笑挂在脸上，他坚毅地站立，摆出准备击球的姿势。

“你输了，bro。”洛基的反击并不单纯依靠速度，他讲球击到对面球场右侧的边角上，索尔虽然把准了方位，却错失了球弹起来的绝佳瞬间。高弹的网球触到球拍的边缘，向着网球场四围的围栏飞去。

“认输。”索尔对他笑笑，跑去捡球。

索尔课表上的网球课，还是洛基给填上的。他不想跟着别人一起上格斗，又不想自己学网球，还想找个人来虐，索尔是最佳选择。尽管他这个哥哥一身腱子肉，也真的属于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类型，但在打网球上却一直逊于洛基。

“休息一下？”索尔问他。

这一局的胜利来的并不轻松，洛基也累了，就走过去和索尔在树荫下乘凉。他看着球场对面的网球老师和女孩子们聊天，眼睛色眯眯地在她们身上扫来扫去，他嫌恶地哼了一声。

忽的有一阵风吹过，撩起索尔的一缕长发，挠的洛基的脖根发痒。他扭头看自己的哥哥，心中生出一份怯意。

索尔的发丝每一根都泛着金黄，眼睛又澄澈深邃如大海，他的身上永远蒙着光，在洛基心中，他是最美好的存在。

只是洛基多年以来都不曾表露自己的心迹半分，他小心翼翼地喜欢，生怕被发现之后，他那点可怜的喜欢会悉数被海水冲散。

洛基也曾怀疑过自己对索尔的感情是否有些龌龊，因他总是装作弱小的样子躲进索尔怀里，他曾悲怜地渴求过，却总是无疾而终。

他自诩是诡计之神。他也曾开了无数个关于我爱你的玩笑，只等着某个傻子信以为真，再去告诉他，这是真的。

可是，他从来都没有相信过。 

TBC.